於是大家各自都去開箱子。嚴香菊遲疑了一下，打開箱子，由將錢袋子裏的錢抓了一把放回箱子裏，將錢袋拿出來，說道：“我的錢不多……”

謝柳生這才反應過來，說道：“我手上也有些錢。海川，我與你一起去走門路，我縣城裏也認識兩個人。”

容海川將賬目給記在紙上，交給張宛央，說道：“一共是三十五個大洋，一千零三十一個銅錢。我與謝柳生去走門路，各種賬目都會記著，回來與你們交賬。”

容海川與謝柳生去了，周芳兒又坐在一邊抹眼淚。卻見門前有人前來，卻是村子裏管事的老人。張宛央站起來去接待，卻聽那老人問道：“花旦姑娘，我們是付了戲錢的。現在鬧出了這檔子事情，中午的戲已經黃了。這也不怪你們，我不與你們計較。但是晚上卻要問一句：晚上的戲，你們還演不演？如果還演，就早些將告示寫出去；如果不演了，那就將之前的戲錢退還給我們，我們派人安排牛車，將你們送回去……”

周芳兒雖然坐在一邊抹眼淚，耳朵卻是豎起來的，當下忍不住接嘴說道：“演？我們的玉蝶姐姐都被抓走了，總共這麽幾個人，要誰來演？……但是我們也沒錢，班主不在，什麽錢都沒有了！”

張宛央一時不知如何是好，就回頭看一群姑娘。

楊春華上前，說道：“老人家，你們既然已經定下日子，今天晚上日子定然是選過的，是好日子，再推遲恐怕不好；但是今天的事情您也見到了，我們的人手的確不足。老人家，咱們能不能打個商量，今天晚上我們給您演一出吉祥如意的好戲，但是戲文由我們來定，不知好不好？”

那老人聽楊春華說得入情入理，當下就點頭，說道：“好，就由你們定吧。”

那老人走了，一群人就匯聚在楊春華周圍，王銀杏就皺眉說道：“春華，你答應得太快了，少了玉蝶，少了燕兒，很多戲都沒法演了。”

楊春華嘆氣，說道：“是有很多戲沒法演了，但是你拒絕了，只怕今天晚上就沒地方過夜了；再說原本答應別人的戲，卻沒法演，你不怕人家怒起來？我們一群姑娘，哪裏找地方說理去？無論如何，今天晚上的戲也要撐過去再說。”

周芳兒睜著淚眼，說道：“怎麽撐過去？小生正旦全沒了……”

嚴香菊也急切說道：“是啊，怎麽撐過去？少一個人，你還能頂上，少兩個人……”

楊春華說道：“你們忘了，有一出戲，是不講究小生花旦的。人數也不算多……咱們刪改刪改……能上！”

一群姑娘眼睛都集中在楊春華身上。平時頗為寡言的姑娘，神色之中竟然有幾分沈穩。

楊春華說得是喜劇《秀才過年》。

這一出戲，玉蝶與燕兒的確不是主角，但是他們在戲中也有角色。楊春華當下就將角色分派下來，抓緊時間，逼著幾個跑龍套的姑娘將幾句臺詞幾個動作給背下來了；就在晚飯前一點時間，一群姑娘用最快的速度將戲給過了一遍。

所有的人都知道這是關鍵時候，誰也不敢躲懶，排戲的效率高的驚人，竟然一遍就過了。

那天晚上的戲，雖然沒有什麽出彩的地方，卻也沒有出簍子。有兩人唱錯了兩句詞，下面的觀眾卻也沒有發覺。

晚上結束的時候，村子裏的老人還特意前來，親自送來了夜宵。

第二天兩場戲，也選了類似的，幾個人也撐下來了。張宛央多智，楊春華卻有大將之風，一群姑娘又是前所未有的團結，在這等生死關口，所有的人潛力都被激發了出來，第二天晚上的戲，甚至表演得極為出色。

……楊春華再度遇見尹玉蝶的時候，已經是三天之後。

尹玉蝶鬢發有幾分散亂，但是精神卻是極好，笑瞇瞇地說道：“真的好玩極了，從來沒去過衙門，這一次連警察局也進去了！警察的衙門真正威風，那鐵柵欄門上的生鐵，我看起碼值三百個大洋！”

楊春華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尹玉蝶，張燕兒卻是迫不及待地發問：“姐姐，你這幾天沒吃虧吧？”

“吃虧？能吃什麽虧呢，警察都是很講道理的，警察局的那個大局長，來見過我兩次，對我可客氣了！知道這事情不怪我，我全都是遭了無妄之災，所以大家對我都很客氣……這幾天我吃好的，睡好的，一點心事也沒有呢！”尹玉蝶笑得有些誇張，周芳兒才松了一口氣，說道：“不怪我，我是沒有見識的，一看見掛著槍的警察就心中發怵，那天看你被帶走，晚上可翻來覆去睡不著呢！

一群小姑娘都笑起來。

張燕兒眼睛裏含著淚，說道：“玉蝶姐姐……您說得輕松，但是我知道……這份情，我記下了。”

尹玉蝶笑著說道：“不用這麽在意的，我就是去警察局走了一趟而已。不過想你們了，倒是真的。只是班主，只怕耗費不少吧，央央，你要好好演戲，才對得起班主……”

金錦田忙笑著說道：“耗費也不算多，不過是幾十個大洋而已。局長畢竟是我們好好的演戲，兩天時間也就掙回來了！好在這事兒總算過去了，燕兒的父親被罰了十個大洋，想來也不會動燕兒的主意；我已經托人輾轉去將燕兒的母親弟弟雇傭過來做飯，好在我們班子也要增加人口，做飯的人手本來也不夠，也就是順手人情。”

眾人聽金錦田這般一說，全都輕松下來。張燕兒就後退一步，對著金錦田跪下，恭恭敬敬磕了一個頭。金錦田跳起來，說道：“燕兒，你這是怎麽了？”

燕兒哽咽說道：“父親不將我當女兒，班主卻肯為我耗費大洋，姐妹們卻肯為我冒風險，我才能死裏逃生。我身份低微，不敢說過分的話，今後班主要我火裏去我就火裏去，要我水裏我就水裏去，絕對沒有二話。”

金錦田苦笑著一把拉起，說道：“你既然進了我的班子，我就要為你著想，你說這麽見外的話做什麽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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